川
大江
大江出四川境,由巴东入湖北。东流至监利东南,洞庭湖水由临湘来会。东北流至大别山东北,汉水自西北来会。汉水入江之口名汉口,大江自此入本境东流,转烟波湾,抵五通口,东流至黄陂界。
汉水
汉水,自汉川东南至涢口入本邑界,绕新沟之南,历王、明、彭、张、宋、曾、钱、高、张、蔡、蒋诸台至萧家渡[43],由萧家渡而下至蔡甸。北岸萧、向各台河流曲折成古篆“已”字形,由此而东历刘、蔡、熊、毛、龙、江各台,绕渔门泾、慈惠墩[44],迤北历余氏墩、沙觜至舵落口[45],涢、澴支流自西北注之[46]。(舵落口,一名拖路口。清代以前,涢、澴支流及沦湖诸水常年由此达汉。后口岸淤塞,惟夏秋水涨可通舟楫,故渎今犹存也。)又东五里,南岸有南湖水,自平塘口来注。又东历罗、韩、江、邹各墩,江、邹二墩间,即旧襄河口之地,以南岸为郭师口也[47]。又东历上关,南岸为黑山,又东至(桥)〔硚〕口,旧玉带河由此通汉[48]。又东绕汉镇南面入江,此本邑汉水现时之形势也。按,《禹贡》:“嶓冡导漾[49],东流为汉,又东为沧浪之水[50],过三澨至于大别[51],南入于江。”汉水源流数言已尽。夫山川主名定之于《禹》,曰“嶓冢导漾”,曰“东流为汉。”其地(里)〔理〕自必确凿,其名称自不擅变。自《班志》谓《禹贡》“嶓冢为西汉所出。”《水经》遂以漾水为西汉之源,由是东西汉淆紊莫分,踵讹袭谬,众喙益歧,后之排难解纷者,或谓东西汉其源本通,或谓东西汉共出于一嶓冡,或谓东西汉各出一嶓冡。无论嶓冡为一为二,而班氏专以嶓冡属之西汉,显与正经相背。江宁汪士铎云[52]:“岂漾水所出之山嚣嚣然,自言曰吾非嶓冡,乃《禹》之误。嶓冡乃出西汉水之山也。不然班氏何所见,竟夺东汉所出之嶓冡,冒于西汉之上也。”此数语可定班氏悖经之案。前赵氏一清、金氏榜为班氏委曲回护[53],各极数百言,未免崇史而黜经矣。东汉水或称汉[54],或称沔,若有例,若无例,亦不可以不辨。
《班志》“广汉”下云[55]:“白水入汉[56],涪水入汉[57]。”此汉指西汉。“汉中”下云[58]:“旬水、淮水、筑水入沔。”[59]“弘农”下云[60]:“淯水、洱水、甲水入沔。”[61]“右扶风”下云[62]:“褒水入沔。”[63]此沔指东汉,夫不曰汉而曰沔者,别乎西汉也。许氏《说文》亦云:“涪入汉,淯入沔。与班氏同此有例者也。”《班志》“汉中”下云:“池水入汉[64],鬵水入汉[65]。”此汉为东汉,其不称沔而称汉者何?常璩云[66]:“始源为沔。”颜师古云[67]:“汉上曰沔。”此以在上者为沔,在下者为汉,亦有例者也。《水经》于西汉称汉,于东汉称沔,亦其例也。而郦道元之注:“沔水始而称沔,中忽称汉,后复称沔。”此未可以例求者也。又如,沮水亦汉之上源[68],而《班志》云:“沮水出东狼谷南[69],至沙羡南入江。”则将以全汉之名异之于沮。夏水本汉之下流,而《左传》云:“王沿夏将欲入鄢。”鄢在今宜城北,是以上游之汉亦名为夏。此虽称谓各殊,究不至如冒嶓冡于西汉之上,目漾水为西汉之源,夺此与彼,显违经旨,致启后人之疑窦也。故论汉水源流,终当以《禹贡》为据。
涢水
《水经》:“涢水出蔡阳县东南,过随县[70],又南过江夏、安陆县西,又东南入于夏。”郦道元云:“《春秋左传》定公四年[71],吴败楚于柏举[72],从之,及于清发,盖涢水兼清水之目矣。”又云:“涢水又南分为二水,东通滠水,西入于沔,谓之涢口也。”《说文》:“涢出南阳蔡阳,东入夏水。”案,涢水出随州之大洪山[73],经随州、应山、安陆、云梦、应城,至汉川东北、本邑西境入汉,名涢口。涢水即古之清发水。《寰宇记》云:“清发,涢水之别名。”是也。
沦水[74]
沦水本涢、澴支流[75],无正源可指。涢、澴会于云梦、孝感之间,其水之东流稍南者,入本境潴而为湖,称沦湖。今西湖、桑台湖、十八垱皆其地[76]。十八垱系沦水之一,即汉口之后湖。旧时湖水淤塞,冬竭夏涨,今被张公堤围尽,则沧海变为桑田矣。
沦河有三界域,今不可考。其水之东流稍北者,入本境为沦河。沦河绕全县北境至腾龙冈下,滠水自北来会,古出沙口[77],今出谌家矶同入于江。案,沦水古无专属地域。《尔雅》、《说文》并云:“小波为沦。”《韩诗章句》云:“从流而风曰沦。沦,文貌。”《诗毛传》云:“沦,小风,水成文,转如轮也。”《释名》:“沦,伦也,水文相次有伦理也。”
滠水
滠水自黄陂县入本邑,汇沦水于江。《水经·江水篇》郦注云:“滠水上承沔水于安陆县,而东迳滠阳县北[78],东流注入江。”顾祖禹云:“滠,源本涢水分流。‘上承沔水’,乃‘上承涢水’之误。”案,《水经·涢水篇》郦注云:“涢水东通滠水,西入于沔。”据此,滠水本与涢通,而谓滠水“上承涢水”,固无不可。然谓滠水为涢水分流,“上承沔水”,定为“上承涢水”之误,则又不然。滠水源出黄陂北境,接近河南罗山县界域[79],由北南行,迳黄陂全县,入本邑界,会沦水入江,为滠口。至若涢水源出随州,行数百里南至本邑西境入沔,为涢口。二水原委各异,安得因其渠道可通,遂谓滠水为涢水分流耶。且滠水上承沔水于安陆,亦自有说涢水原与沔通,当水涨时,沔、涢合一,皆由滠口达江。然沔水源远势大,涢水源远势小,滠水兼承二水,自不得舍沔水之大而专云“上承涢水”也。当日安陆县所摄者广,涢口上下、沔水流域皆属安陆,又不得因今日之安陆县为涢水所经,而谓当日滠水上承于安陆县者,定为涢水也。自顾氏有涢误为沔之说,全氏祖望、赵氏一清、戴氏震皆从之[80],径将正文沔字易为涢字,失其本来面目,此尤心之未能即安者也。因此数巨公为地理专家,人无敢或议其非,故特辨之于此。
河港
接泾河[81],在李家墩东,姑嫂树北,系通黄孝要津。
仓前河,在驻龙冈东南,西湖水涨时可通沦河。
东流港,源出西湖,由沿岭河下通接泾河。
沿岭河,上通东流港,下通接泾河。
废襄河[82],《堤防考》云:“汉口北岸十里许,有襄河口,旧时汉水从黄金口入排沙口[83],东北折抱牯牛洲[84],至鹅公口,又西南转北,至郭师口,对岸曰襄河口,约长四十里,然后下汉口。成化初,忽于排沙口下、郭师口上直通一道,约长十里,汉水迳从此下,而故道遂淤。案:黄金口在汉水之南,沙觜对岸。揣其地势,排沙口当在舵落口下、易家墩左近,襄河口当在今江家墩、周家墩之间。盖排沙口襄河之故迹虽湮,而黄金口、郭师口其地位至今未改。故推而知之云:襄河者,以上流襄阳名之,至今犹称襄河。
废玉带河,本系汉口堤后沟渠,广约二丈。襄水自大(桥)〔硚〕口输入,行十余里至堤口,东南入江,襄水涨时可通小艇。河之北岸谓之堤外,土人居之,桥梁次比,往来甚便。及后(桥)〔硚〕口外淤积日高,襄水不能灌注,河遂湮塞矣。由堤外而北为后湖,古名潇湘湖,亦名黄花地,即古之废襄河也。
附:地方绅民舒龙甲、周有章、金维藩、蓝熙周等呈请夏口县知事侯《为湖北官产处批准“划留港沟、消除积水”备案请示呈文》:
呈为奉批准留港沟,恳请转详备案,并给示勒石以垂久远事。缘绅民等前以居仁坊中路一带地极低洼,积水无归,陈请清理官产处“划留港沟、消除积水”一案。奉处长韩批示:“案查前据该绅等陈请‘划留玉带河港沟’一案,当经发交清理新河事务所查明具覆。”去后,兹据覆称“遵即会同该绅等前往履勘。按,玉带河、居仁坊一带地势本极低洼,居屋水塘高低相隔有限,一经久雨,淹没之患在所难免,一切情形与禀陈各节尚无不符。惟所请出水沟划留二丈,流水沟划留壹丈一节不无斟酌之点。拟请准由上闸口至(桥)〔硚〕口下榨油厂上首止,一律划留八尺,南北两岸各以四尺,以免水患,而利居民等情;除令行该所着照所拟办理外,合行牌示,该绅等一体知照”等因,奉此。窃查此案,既经官产处批准划留理合,呈请知事先生准予查照,转详省长、道尹、两署鉴核备案。所有由上闸口起至(桥)〔硚〕口下油榨厂上首止,此次划留港沟八尺,永作地方消除积水之用。并恳给示勒石,以杜嗣后侵塞等弊,俾维公益而垂久远,不胜祷祝之至。谨呈。
牛湖港,系沦水出河口,以上均被堤筑断,似无港形,今观京汉铁路一道桥犹有港形在焉。
湖
西湖
猫儿湖在第七区
桑台湖在第五区
鸬鹚湖
张坎湖
路长湖在第九区
高姓古堤湖在第九区
泥塘湖在第九区[85]
大陂湖,在双台湖之西偏北。
上、下干湖,在大陂湖正东。
张公湖,在泾河北面上游。
赤脚湖,在大陂湖东。
附:夏水考
《春秋左传》宣公十一年[86]:“乃复封陈,乡取一人焉,以归,谓之夏州。”杜注:“州、乡属示,讨夏氏所获也。”
《春秋左传》昭公四年[87]:“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。”杜注:“夏汭,汉水曲入江,今夏口也。”
《春秋左传》昭公十三年:“王沿夏将欲入鄢[88]。”杜注:“夏,汉别名。顺流为沿,顺汉水南至鄢。“
《楚辞》:“过夏首而西浮,背夏浦而西思。”
《史记》苏秦说楚威王:“东有夏州、海阳。”裴驷曰[89]:“《左传》注不说夏州所在。”车胤撰《桓温集》云:“夏口城上数里有洲,名夏州。东有夏州谓此也。”《正义》云:“大江中,州也。”
《汉书·地理志·南郡》“华容”下云:“夏水首受江,东入沔。”
《汉书·地理志·武都郡》“武都”下云:“东汉水受氐道水[90],一名沔,过江夏,谓之夏水,入江。”王念孙云:“东汉水之‘东’字,系后人所增。”
《汉书·地理志·江夏郡》注引应劭云:“沔水自江别至南郡华容县为夏水,过郡入江,故曰江夏。”
应劭《十三州记》曰:“江别入沔为夏水。”
《禹贡》正义引郑玄云[91]:“华容有夏水,首出江,尾入沔,盖所谓沱也[92]。”
《说文》云:“沔水东南入江,或曰入夏水。”又云:“涢水东入夏水。”
《水经》:“夏水出江津于江陵县东南[93],又东过华容县南,又东至江夏云杜县[94],入于沔。”郦云[95]:“江津,豫章口东有中夏口[96],是夏水之首,江之氾也[97]。”赵一清云:“氾,当作沱。”又云:“夏之为名,始于分江,冬竭夏流,故纳厥称。既有中夏之目,亦苞大夏之名[98],当其决入之所,谓之堵口焉[99]。”又云:“自堵口以下,沔水通兼夏目而会于江,谓之夏汭。”
《水经·沔水篇》云:“沔水又东南过江夏云杜县东,夏水从西来注之。”郦云:“即堵口也,为中夏水。”
《水经·江水篇》:“江水又东至华容县,夏水出焉。”
《水经·涢水篇》云:“涢水又南过江夏县西,又东南入于夏。”
《寰宇记》引《荆州图副》曰:“夏水既非山流,有若川潴,冬断夏通,故名。”又曰:“盛(宏)〔弘〕之云:‘夏首又东二十余里有堵口,二水之间谓之夏洲,首尾七百里,华容、监利二县在其中矣。’”
《通典》:“荆州江陵县有夏水口,《左传》‘夏汭’也。”
《舆地广记》云:“按《水经》:夏水,本江之别,出自江陵县东,南流又东过华容南,又东至云杜县入沔,谓之睹口。冬竭而夏流,故曰夏水。自睹口下,沔水通兼夏目,而南至鲁山下,会于江。春秋时谓之夏汭,后世谓之夏口。”“沔水通兼夏目”,本《水经·夏水篇》郦注之言,谓自堵口下沔水通兼夏水之名,目犹名也。自《舆地广记》目误为口,王伯厚《通鉴地理通释》仍之[100],沈钦韩《左传地(名)〔理〕补注》亦仍之[101],今《水经注》尚作通兼夏目,班班可考。而谓“沔水通兼夏口”,成何语乎?今特正之。堵口,赵一清云:“当作猪口,作睹亦误。”顾祖禹曰:“荆州府东南二十五里有夏水口,乃夏水之首,江之沱也,亦谓之豫章口。又迳监利县至沔阳,为长夏河,其入沔之口为猪口,在阳明、太白诸湖间,已为水所湮,亦曰堵口,亦曰潴口。至夏水合沔水入江,沔口又名夏口也。”
合观史传所载,夏水源流历历可考,然其中犹有待于辨明者。据《左传》所言,夏为夏氏之夏;据《水经注·荆州图副》所言,则夏为夏冬之夏,此名义不同也。然一名而数义者古多有之,如《春秋纬》既云[102]:“河之为言,荷也。荷精分布怀阴,引度也。”而《书大传》则云:“河者,播也。播为九流出龙图也。”《春秋纬》既云:“淮者,均也。均其势也。”而《释名》又云[103]:“淮,围也。围绕扬州北界,东至海也。”如此者皆不足置辨。夏水出于江陵,至云杜入沔,沔水始有夏水之称。而《左传》云:“王沿夏将欲入鄢。”夫顺流为沿,鄢在今襄阳府宜城县以上,云顺夏入鄢,是襄阳府上下之沔水,亦名夏,与郦注“自猪口下沔水通兼夏目”者,其说不同。而顾栋高谓[104]:“此为以尾该首之词,与《水经》沔水以首该尾同例理,或
然也。”若苏秦云:“楚东有海阳、夏州。”海阳既不知所在。车胤谓:“夏口城上数里有洲。”当即夏州。夫苏秦说各国,凡所指地域,非关形势险要,即取物产丰饶,岂区区江中之洲渚可以当之乎?盛弘之谓:“夏首东二十余里有夏州。”夏首地属江陵,即当日郢城所在。七国之楚,东界远及江浙,郢都腹地岂得称为东境,然亦非苏秦所指之夏州也。应劭《十三洲记》:“江别入沔为夏水。”其言简而当。而又云“沔水自江别至南郡华容县为夏水,过郡入江”,则是谓沔水入夏,非夏水入沔,竟将源委倒置矣。《左传》“夏汭”杜注明言:“汉水曲入江处。”乃杜氏《通典》谓:“江陵之夏水口,为《左传》之夏汭。”是以夏水受江之口误为夏水入江之口矣。道元谓:“夏水自猪口入沔”,此特就其安流时言之。若当盛泛之时,沔水以南之潜江、监利、沔阳、汉阳,沔水以北之京山、天门、云梦、孝感、汉川、夏口,弥望而皆夏水。道元谓“夏水来同,渺若沧海,洪潭巨浪,萦连江沔”者以此,许氏《说文》有“沔水入夏水”之说者亦以此。然与应氏“沔水入夏”颠倒源委者不同,凡此皆不可不明辨者也。汉水或称沔,或称夏,故其入江之口或曰汉口,或曰沔口,或曰夏口。迨孙权筑城于黄鹄山北,名曰夏口,则夏口之称移至江南矣。是在读史者,按其时地,分别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