邑在隋以前,分隶不一。历观前史所纪风俗,大率通南郡、江夏、郢、复诸州而言。如班史《地理志》谓:“楚有江汉、川泽、山林之饶,民食鱼稻,以渔猎山伐为业。故呰窳偷生[1],而无积聚。信巫鬼,重淫祀。”桓谭《新论》亦称[2]:“楚之郢,车毂[3],民摩肩,市路相交,号为朝衣新而暮衣弊。”虽不仅指汉阳,然风气大抵略同矣。至《南史》言:“汉南饶沃,永明之世十许年中,百姓无鸡鸣犬吠之惊,士女富逸,歌声舞节,炫服华装,桃花淥水之间,秋月春风之下,盖有百数,此则邑之汉皋习俗。”颇亦类似。然自宋世游、黄二大儒[4],先后知汉阳军,日讲明正学,士得闻性命道德之归,由是风俗丕变。士大夫学古高蹈,虽贫乏亦志儒业,耻他途。民朴而有礼让之风。妇女市居多事剪彩,乡居惟勤纺绩;又有八世同居,家属三千余口如张昌中者,处家以义,尤足钦尚。惟信巫崇佛,故习未尽变耳。至服食华侈,汉口独盛,则以商贾辐辏,杂有吴、越、川、广之风焉。兵燹后,亦少杀矣。若夫吉凶、仪文、闾里、岁时,与旁邑无甚殊异。《汉阳县志》
汉口一带,五方杂处,多以贸易为业,不事耕种。又多湖荡,资以为生,惟土著之民尚力农务,而地属下隰,宜稻而不宜麦。
街居妇女,惟事剪绣;乡农及礼义之家,则勤于纺织,无间寒暑。
汉镇旧事繁华,侨宦富贾炫耀服饰,虽臧获亦着绸缎[5],侈靡极矣。
汉镇水陆珍奇靡不备,每一会宴穷极丰腆,不但侨宦富商为然,中产之家勉强徇俗。惟务外饰,内鲜积藏,甚有典春衣而为之者,亦习俗使然也。以上本《汉阳府志》
昏礼大致近古[6],惟不免于奢僭。大婚之时,无论何人子女,男必色顶补服,女必凤冠蟒袍。古人婚礼亦有摄盛之说,未有无等如此其极者。民国以来,无冠裳品级之冒滥,而服饰奢靡更逾于前。
欧风东渐,自由结婚目为文明,其中间有不失为文明,而藉以私通、私奔者实多。吾邑居各国交通之地,人类庞杂,而昏礼仍遵古制,是一大幸。自由结婚,此风惟法国最盛。至今流弊,已不堪言,是在士大夫家有以矫持之。
民国丧礼,无五服详制,丧期亦无定数。礼仪之家,以及乡民丧服、丧期仍遵旧制,当轴亦不过问也。
治丧杂用浮屠、黄冠,亦有延礼宾行堂礼者,仪节大致疏简。若仿行徽祭则较为详备,而礼宾之数多未符合古制。《春秋左传》云“天子用八八八六十四人、诸侯六六八四十八人、大夫四四八三十二人、士二二八一十六人”,此定数也。今多者未限定四十八人、三十二人之数,少者常不及十六人之数,非古制也。佾以八为例,本服虔《左传解谊》[7]。杜预谓:“六佾,三十六人;四佾,十六人;二佾,四人。”其说非是,古已有辨之者。
租界不准举行丧礼。人死必先报验,限三日内出柩,不得久延。故欲行丧礼者,必移柩本界。丧柩经行之界,必先通照会,昏轿亦然。丧服用素,古制也。旧时惟夏衣可用白色,余多忌之。近日妇女服饰、门帷一概用白,时世所趋,亦无足怪。
妇女崇信佛教,瞻拜土木偶,此旧习也。近更多奉天主耶稣教,每值星期亦赴会堂做礼拜,人不以为异也。
民国改用西历,政界从之。商人与洋商接洽多用西历,而于本国帐项之期限,仍用中历。若乡民之于岁时伏腊,只知中历,不知有西历矣。三代本三正迭用,西历以子月为岁首,与周用天正相同。所异者:一置闰,一不置闰也。中国无论所用何正,必以闰月定四时成岁,盖既准以日之躔度,又标以月之朔望。农夫、村子望而皆知观象授时,使民不惑,莫便于此。我国从前未隃地转之道[8],算历不及西人之〔精〕,勿庸讳言。至置闰之法,似较西历为便。
民国易拜跪为鞠躬,小礼一鞠躬,大礼三鞠躬,诚为简便。但寻常庆吊三鞠躬,礼神谒圣亦三鞠躬,未免礼无差等。现奉大总统谕:“于丁祭日谒圣,仍行拜跪礼。”训鞠躬为曲身,始于皇侃[9],而解经家多不从其说。(聘)《礼记》:“鞠躬焉,如恐失之。”《释文》作“鞠窮”。《广雅·释训》:“匑[10],谨敬也。”曹宪:“窮,音六反。,音弓反。”王念孙疏证云:“鞠躬,义与踧踖同,皆以双声形容之。故皆云如皇侃云:‘鞠,曲敛也。’躬身失之。”卢文、段玉裁其说与王氏略同。孙志祖云:“鞠躬与踧踖一例,若作曲身解,则当云躬鞠如也,方与色勃如也,足躩如也,句法相合,据此‘鞠躬’之不作曲身解也明矣。”《汉书·冯奉世传赞》:“鞠躬履方。”颜注云:“鞠躬,谨敬貌。”与《广雅》匑之训合。”刘宝楠谓:“鞠躬者,匑之借假。”是其言也。今日礼制本不足深论,而以磬折其身,拟圣人盛德之容,不免于诬,是不可以不辨。
汉口马路既成,汽车、马车、人力车昼夜络绎不绝,乘汽车、马车者男女杂坐,不以为嫌。
吾邑四周皆水,耕而得获十仅二三,其辛苦垫隘,为他邑之所无。滨湖之处,略资渔利,河领一带,补种疏菜,皆藉汉口以为销场,故乡民不致流亡殆尽,然究无解于终岁之苦矣。
吾邑山少水多,坎流之性有余,艮止之性不足,故地无团结之气,人亦少团结之心,其不植私党者道在此,其不能合群者道亦在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