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审公堂章程及交涉案件三则[13]
同治七年十一月,准总理衙门咨行各租界设官会审,上海即于是年设立,汉口续于光绪□年就巡查洋街委员改设会审公堂[14]。兹将章程列后。
一、遴选同知一员,管理各国租界内钱债、斗殴、窃盗、词讼各等案,立一公馆,置备枷杖以下刑具,并设饭歇。凡有华民控告华民,及洋商控告华民,无论钱债及交易各事,均准其提讯、定断,照中国常例审讯,并准其将华民刑讯管押及发落枷杖以下罪名。
一、凡遇案件牵涉洋人必应到案者,须领事官会同委员审问,或派洋官会审。若案情只系中国人,并无洋人在内,即听中国委员自行审讯,洋官毋庸干涉。
一、凡为外国服役及洋人延请之华民,有涉讼事件,先由该委员将该人所犯案情移知领事官立,将应讯之人交案,不得庇匿。至讯案时,或由该领事官,或另派洋官来堂听审。
一、华人犯案重大,或至死罪,或至军流徒罪[15],由中国正印官审断,详请臬司审转,由督抚酌定奏咨。倘有命案,亦归地方正印官相验,委员不得擅专。
一、中国人犯有逃避外国租界者,即由该委员饬差径提,不用县票,亦不必用洋局巡捕。
一、华洋互控案件,审断必须两得其平,按约办理,不得各怀意见。如系有领事管束之洋人,仍按约办理;倘系无领事管束之洋人,则由委员自行审断,仍须邀一外国官陪审,一面详报该管道查核。倘两造有不服委员所断者,准赴该管道署控告覆审。
一、委员应用通事、翻绎、书差人等,由该委员自行招募,并雇洋人一二名看管一切。其无领事管束之洋人犯罪,即由该委员派所雇之洋人传提管押,所需经费,按月赴道具领。倘书差人等有讹诈索扰情弊,从严究办。
一、委员审断案件及访拿人犯,须设立一印簿,将如何拿人,如何定断缘由,逐日记明,以便上司查考。倘办理不善,或声名平常,由道随时参撤,另委员接办。
一、委员审断案件,倘有原告捏砌诉词诬控者,无论华洋,一经讯明,即由该委员将诬告之家照章严行罚办。其罚办章程,由该委员会同领事官酌定,一面送道核准,总期华洋一律,以昭平允。
同治三年五月二十四日,汉阳知县孙福海详称:“据保正戴洪元报称:‘彭尚会路过亿生洋行门首,被洋人炉礼士施放洋枪,因伤毙命。’卑职随诣验彭尚会,实系枪伤心坎左肋身死。会同英领事卫士达提同正犯洋人炉礼士,质讯明确,应将该犯在犯事地方从重治罪,以昭平允。英领事以此案虽属耳目所能到,实意料所不及,应治以误伤致死之罪。孙福海反复辩论,并详请咨总理衙门转达英驻京公使,飞饬卫领事迅将该犯治罪,以惩洋凶而安华众。”旋据英公使覆文:“汉口民人彭尚会路过亿生洋行,被英人炉礼士施放洋枪,因伤毙命,当时即应解赴香港总理刑名衙门究讯。署领事卫擅行自审,未免误办。惟来文所云‘该犯实系故杀,该领事偏袒凶犯’乃一面之词,容本大臣稍陈其略:查卫领事审定炉礼士放枪毙命,各节详细斟酌,即使本大臣当日同审,亦不能定为故杀,而过失杀人者,本国例亦不能使其就死。该领事并无欺凌华人之心,已将该犯倾产定罚,遣离中国,系全绝其生路,并非轻纵。本大臣实与伊家属人等同一忧愤,拟给银两,稍示体恤。深愿伊等曲受,不复见却。今派镇江署领事雅前往汉口,饬令到口提查,该民愿否收受,查照办理。云云。”随罚银洋四百元,经彭尚会妻子具状领收,办结。
民国二年,夏口知事徐声金、汉口警视厅长顾庆云先后呈报礼和洋行工头子枪伤华人周润田、朱锡爵、蔡光裕等一案,外交司长照会德国领事米雷尔订期会同审讯。德领事复函谓:“会同审讯,条约无此明文。现定于本月十八日在署开审,贵司尽可派员自由旁听。”外交司长引据《中英条约》第十七款、《中布条约》第三十五款均载:“凡有控案事件,地方官与领事会同审办”等语,反复辩论,始允按照《烟台会议》第二端之三办理[16]。查前清光绪二年议结滇案[17],北洋大臣李鸿章与英使臣威妥玛在烟台订立条约,其第二端之三载有“中国各口审断交涉案件,两国法律实有不同,只能视被告为何国之人,即赴何国官员处控告;原告为何国之人,其本国官员只可赴承审处观审。倘观审之员以为办理未善,可以逐细辩论,各按本国法律审断”云云。外交司长以事有成规,未可徒争会审之虚名,反失观审之实效。至日,派交涉科长张履鳌为观审员,街市建筑处总理左德明为编绎员。审时,观审员与德承审员同列审席,检验伤痕。周润田之胳膊、臂膊及前后肋,均有枪伤,尚未痊愈;蔡光裕之唇曾受枪伤,现已平复;朱锡爵之胳膊有伤一处,现亦平复,其为枪伤、为他物所伤,颇难确定。子应照过失伤人律,予以监禁六个月之罪。周润田受伤较重,应罚子,予以七十五元之赔偿。蔡光裕仅伤及嘴唇,损害较轻,予以五元之赔偿。朱锡爵之伤痕既难确定,即不应受有赔偿。观审员当以该承审员所判,尚属平允。原告周润田等亦愿就此结案,以免拖累,具文呈报。旋奉都督批呈,“悉该司长等办理此案,颇能尊重国体,保障人权,深堪嘉尚,据称讯结,应准备案。仍俟民政长批示。”又奉民政长批呈,“悉该司长办理此案,深得因应之术,所据条约、旁引成案,尤为此案得手关键。该观审员张履鳌等颇能据理立言,要求得当,具见学有心得,洵堪嘉尚,应准如呈备案,仍俟都督批示。”
民国二年,因本县第四区华景街一带有匪徒焚劫之案,德领事照会湖北督军王:“请将德租界后马路毗连之灰石路警察权归德工部局管辖,并允工部局收取门捐。如不见允,即在德界毗连边界建筑墙垣,以为保障。以上办法,二者必居其一。”驻汉交涉员不察,遽与德人议定条件四则,意在不筑墙,将该地警察权归德人委捕、站岗,经四区公益会抵死抗制,迭次开会,到会者数百人佥称:华景街一带灰石路,约长一英里,为前清瑞督抑制外人要挟起见,奏准建路,安设巡警,藉作保障,属我境土,本我主权,谁敢放弃。在交涉员以筑墙不便、华民莫若以警权让彼、藉可了事,同人则谓筑墙乃彼之有之权,但只能在彼租界内,不得越雷池一步。至警察乃我权限,万不能让。况租界毗连,不只德界一处,倘他国起而效尤,何以御之!屡次呈请地方官厅,并督署、省署。又特派代表入都,呈明大总统、外交部及参众两院。旋奉外交部批:“据呈已悉。此案现经本部切商,德使已得转圜,由部与德使分令特派员及领事就近妥商了结。此批。”自此警权仍归中国。嗣因德人下旗归国,而筑墙议亦息。